三川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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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也】咽丹青

那来点双向奔赴未点破前提下的见家长文学,啊,我,九九八十一老粉AKA蜀汉激推bot,让丞相出个场指点指点小年轻,,,想看孔明先生摸老婆头,孔明先生给老婆看病,老老老老丈人看孙孙孙孙媳妇越看越喜欢,想看孔明先生像老婆的师父师伯那样笑眯眯地喊他“小王也”,,,我会因为这种祖孙【?】互动被可爱到失语【。】


老婆病弱一时爽,老婆一直病弱会心疼且一直爽【zdm】


也是阿青生贺捏,,你俩一个十月一个十一月,天秤天蝎都是天字辈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你俩分明天生一对【什么】谁同意谁反对,,,


以下正文!








王也蹲石头上剥栗子,冬日里院子难得大太阳,早起公园打完太极溜达回来捎一包新鲜出炉糖炒板栗。晌午时候气温上来暖融融,他套件毛衣扎个惯例马尾,拎杯子搁院子里溜达消食儿,就想起来早上二十块钱的板栗还没扒。


王道长一双手生的好看,骨肉匀亭清清白白,没留什么指甲。这难办,糖炒板栗放凉了壳儿就粘着肉,费劲巴拉抠出一条缝却捏不开,终于扒开发现里面一层皮还顽强地贴在栗子肉。王也有点苦手,没控制好力道,栗子肉就跟着壳儿一起裂开成两瓣。索性他没什么强迫症,怎么都能吃,北方长大的国人对于这类主食类零嘴似乎多少都有点刻入灵魂的亲近,中海集团三少爷小时候没少被他爹妈带出去投喂稻香村:枣泥油汪汪,红豆馅儿齁甜,几大件儿里他对栗子馅儿算是情有独钟。甜不过甜,腻也没腻到哪儿去,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接受度,好一个“中庸”。


诸葛青围观他扒栗子,王也一双白净的手惨不忍睹,食指拇指被坚硬的板栗壳和着碳化糖戳红又染黄,空气里飘一些炭火甜香。他嗅嗅鼻子,终于没忍住出口:老王你手有点儿笨。王也看他一眼说你爱吃吃不吃拉倒,栗子放凉之后粉感愈重有点噎脖子,他拧开随身小水杯灌温水,两段儿红枣甘草在蓝色杯子里上下晃。


诸葛青随手从他纸袋子抓几颗,慢条斯理上手剥,一边剥一边絮叨:你看,留点指甲,中间掐几道两边再一捏……啪——栗子很不给面子的从内部裂开,王也撇一眼:你手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唉,诸葛青颇为哀婉地搓搓手指,沾一点栗子上的碳化糖,就感觉到粘。他说下次买回来就吃别放凉,要不拿微波炉热热?热胀冷缩说不定好剥。王道长觉得可行,然而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从纸袋里摸了两颗又开始继续惨不忍睹地扒栗子工程。诸葛青眼瞅他依旧把整颗板栗剥稀碎,也没好意思再指导,于是两个人谁都没动,在院子里圪蹴着造栗子壳儿堆成的小山。第五个壳被捏开的时候,诸葛青甚至有点想念冯宝宝:那姑娘可以用如意砸核桃,估计也可以用如意撬栗子壳。



“——老青?”



“啊?”



诸葛青扭头看王也,后者没看他,只是八风不动剥栗子壳,做派认真,手上仍然剥的稀烂。



“——咱俩都这交情了你还在这跟我玩猜心思?有什么话,直说成么。”



诸葛青眨眼睛,心说原来你看的出来我没事找事儿,早说啊,亏我还沾手跟你蹲这儿磨时间想怎么开口。



“——有三件事,你想先听哪个?”



“……扯啥呢,一个个来,爱说说不说算了。”



“别呀,”诸葛青装模作样叹口气,腿都有点蹲麻,“你这人真没劲儿——第一件,我得走了,天天搁北京待着蹭你家饭不太好意思。”


王也心说你这狐狸还知道不好意思呢,净开玩笑。他点点头,慢吞吞吃一颗不太完整的板栗仁,含含糊糊:“不会啊,北京欢迎你,我家饭勉强够你蹭,你还可以多带几个人来,我爹说大萌他们挺耐用的。”


“……令尊热情好客,大王者风范。”  诸葛青抿嘴笑一声,手上动作没停,“第二个,我走之后阿观他们还留这儿,他们仨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是人挺靠谱,不用担心你家人。”


王也听着听着敏锐地感觉到不太对头:“停,你打住——你这是要托孤?”怎么内容从儿行千里母担忧变成“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了,他咽下去板栗 嘴边还挂一点粉渣:“——老青,出什么事了?”


诸葛青瞅一眼王也,后者一脸严肃,惯常懒散的眉山往下压一截,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久前他只身跟着如花去往碧游村那晚的那通电话。电话里王道长叫他别去,语气带点急性,尽管没见着脸但表情估计是跟现在差不多的。王也此人向来颇没脾气,诸葛青想:说话说着说着就急眼了,这种情况似乎只在他家人出事儿和自己那会儿身上发生过……狐狸顿时与有荣焉。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诸葛青站起身,拍拍手掸掉指头上黏的栗子壳,王也瞪着眼睛看他,摆明是不信此人满嘴跑火车。他一双眼睛本就生的大,瞳仁占比例也略高,眼皮难得完全掀开认真盯着某人看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带点稚气:诸葛青就被他这么看着,莫名其妙心里软掉半截,暗道造孽了,这道爷是真不知道自己杀伤力有多大……目光下移,落到王也隐没在毛衣高领里的脖颈,竟像是黑毛衣安稳沉静地托着一截玉。他慌神,移开目光不看,只说我得回家一趟,武侯本家那出了点事,你别乱想。


王也歪头,没扎好的头发逸散:“我乱想什么了——得,是我瞎操心,主要是你有前科。”


站着的年轻人眯眯眼睛,没接话茬。



“那第三件呢,你不是说三个事儿吗。”



他站在天井小院阳光下,青金色的长发垂在脑后无风自动,闻言回头看王也,嘴角勾起点笑:



“——没别的了,就是你别来找我就行。”



王也心头一跳,起身就要去拦他,手里没捧住的栗子骨碌碌滚落在地上。诸葛青摆摆手,拢着围巾转头就走,只给王也留下一纸袋稀碎的板栗仁。











他又一次来到自己的内景。


少有人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武侯本家年轻一辈的标杆典范,该是骄傲谦逊,不卑不亢的诸葛青,长身玉立支纵一身傲然君子骨,方不辱“淡泊宁静”八字家训。于是无人见他在无人处笑,惯常混着潇洒意味的笑最终转为一阵侘寂空蒙的漠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原来一向引以为傲的内景镜湖早就风生水起,波诡云谲尽数萦绕一个友人A。


他悬空镜湖以上,脚下荡开层层水光。诸葛青耐心数到第八层,水天交接处,凭风静立一个宠辱不惊的王也。


他心说我就知道,你总会来,这次是什么?


年轻人静静站着,远远望那个支离单薄的愿景。他内景里的王也永远不发一言,脖颈细瘦堪折,浓墨重彩的发与轻描淡写的骨,在天光水色的背景里奇异而静谧地融合。诸葛青不去追,因为内景里的那人总是沉默的像一尊雕像,无声无息的目光越过千百里落在自己身上,穿透水光带着凉意。于是只有他上前去,方才有可能看清王也那双眼睛:清冽赤诚——诸葛青终于明白,这是立身于干岸云端的审视,他竟在追一轮月亮。


他呼吸一滞,空落落地伸手,如所想那般碰不到,于是笑就带点苦涩:“我是猴子么?老王。你这是难为人啊,猴子要捞月亮也得多几只搭伙儿,我就一个,怎么碰的到。”


王也远远地凝视他,于是他竟又联想到那位捉月而死的诗人。清凌凌的月光温柔而一视同仁地照在游子归乡路,也把诸葛青照的自惭形愧:他总在那双过于坦诚的眼睛面前无所遁形。眼睛的主人有一把清白嶙峋的潇潇仙骨,一张无关风月的桃花皮囊,长发倾泻如流墨,沾染满身非红尘。然而即便他诸葛青有折桂赠月的雅意,也终究溃败于一道清白如水的目光。


他知道这是心魔,可说心魔都似乎是对那人的玷污。世间修道者千千万,“心魔”无非诱使一念歧途的劫数,却有谁的劫数会是诸葛青所面对的这般高山仰止?于是他竟然又明白了,何来心魔,无非执念二字写来赤裸。年轻人再次遥望那个身影,松风山骨,惯常宽松的袍角无风自动,这天地经年间唯独一王也。


诸葛青虚空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张口又闭。在一瞬间他似乎在目光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他有所感,猛然抬头看:竟是向来不动如山的年轻道长在静默注视之后转身离去——向着他遥无边际的内景深处。


三昧真火霎时间失控,腾空而起,烧透整片水与天。













“我去……内夯货真这么跟你说?”


王也拖着行李箱接阿莲电话,白眼都快翻天上去:“欲擒故纵,嘿,孙子兵法都算是给他玩儿明白了。”


他刚下火车,北京到杭州满打满算一千二百五十公里,选了最短车程的王道长觉得这数字真是太巧了:前面一千去掉,后面二百五不就是自己这瞎操心行径的精准概括么,整除一下更不得了:是五个二百五。他迎着冷风咳嗽两声,抽抽鼻子继续骂:“内傻缺,我看就是故意的——要走就走呗,还非得咧咧一句让我别跟着去,他是看准了我这人爱管闲事儿是吗?”


电话那头张楚岚心说可不是,您王道长要是不爱管闲事儿哪还能两回追着那狐狸跑,从四九城到山沟沟,也不差个杭州。他叹气,替烂好人感到心累:您倒是对自己定位清楚的很。


能不清楚么,王也额头一跳一跳。一月杭州的风湿且冷,对他时好时坏的肺不太友善,高铁出站口带着潮湿的冷气直往此人呼吸道里灌。他生在西南长在北方,初来乍到不太习惯,听说狐狸村不通暖气,王道长怨气深重地寻思见了面得至少先烧诸葛青一个屋当见面礼。他把围巾往脖子上捎捎,声音透过几层羊毛显得有点闷,无端联想“傻缺”走那天也带围巾——突然觉得自己围着的这条毛硬的有点扎脖子。


张楚岚也没好意思说他要是不痛快直接别操心不就啥事儿没有,然而也亏的王也这份心性,碧莲才能放心把冯宝宝情况跟人家说。眼下这心怀天下三好道长已经被他拉上贼船,理所当然该好言好语关心着:“老王,医生怎么说?你这情况跑那么远能受的住么,四哥他们管不了华南,我跟他说说联系联系华南负责人,照顾着点儿?”


王也把行李塞进出租车后备箱,听电话一怔:“不能吧,我过来就是揍一顿老青,揍人还能外包给公司么?”


“害,这不是怕你出啥特殊情况。”


“能有啥特殊情况,” 王也摆摆手,后知后觉打电话张楚岚看不见,遂作罢,“我不开奇门应该就不会犯病,而且狐狸窝……也不用到动手那一步吧。”


“难说,”张楚岚电话那头吸面条,听着呼噜呼噜好像还有一个冯宝宝。“老青要是没事儿应该不会专门警告你别过去,你不是说他托孤架势都摆出来了?他们诸葛家托孤基本等于立flag,专业拔旗。”


王也心下一凛,嘴上跑毛:你这话说的有水平,下次去武侯祠,丞相粉丝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给淹死。








到地方下车,王也一米八身高愣是被风刮的缩脖子矮下去五公分。他拉着箱子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行李,揍人至于么,难道已经潜意识觉得诸葛青劝不回去因此做好了长期消耗的准备了?心宽王道长遂绝望地发现自己算是被那狐狸碧游村一遭搞的PTSD,追着诸葛青跑这件事他拢共就两次经验,都已经算是落上心理阴影;区别是碧游村那会儿他单纯觉得马仙洪不靠谱,这次八卦村则是纯属诸葛青脑子有泡儿……这人忒不着调,脚停不住,就不能让他这个烂好人省省心么。


谁乐意追着你到处跑呀,搁北京待着安安生生不好?王也咳嗽一声,在心里骂龟儿子。拉杆箱上挂一个蓝色小水杯,风尘仆仆,里面空空荡荡剩截甘草切片,刚下车甚至都没找到地方歇脚接点热水。又一阵冷风刮过来,吹得他头发乱飞糊住眼睛,围巾散开往下掉……好一个形容凄惨的外地人。


聪明绝顶王道长在风中回想他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大概没有比这一刻更迷茫的时候了。眼前这旅游景点从门面看起来并不太大,上书大字八卦村,然而他上哪找诸葛青人?电话打不得,一打肯定又是名场面之“我这人做事都是先替自己考虑”,“说过了你别来你非趟我这浑水”之流……他王也姑且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 “自己担心他所以跟来了”的实情。


然而最开始就是这人甩一句“你有麻烦,我管”然后为所欲为,似乎从碧游村那时候的态度来看,对比一下:就是诸葛青单方面承诺他乐意对自己负责,同时不乐意自己插他手——这叫什么事儿?哪有这道理。偏偏王也最气这人有事儿瞒着他还嘴硬不说实话,他贵在坦诚,也明白自己追人的立场其实没那么坚定:或许如他所说是担心诸葛青出事,然而武侯本家似乎是人家主场,那他这担心属实莫名其妙且站不住脚。


王也叹气,拉箱子进村,心说这不成犯贱了么。















诸葛白在院子里被一只鹅追,上蹿下跳欲哭无泪。


接近年关,小辈回家是惯常,他随着父亲早来几天,然而昨天他青哥过来之后这惯例就味道不对劲。诸葛青从北京那边直接过来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见村里以前眉来眼去的漂亮姐姐都不笑了,一回来就往他那偏屋钻,生怕别人去打扰还下了几层结界罩住。


诸葛白觉得他哥这样子绝对不对头,问他爹,诸葛栱也面色凝重。然而什么风都没跟他漏,只叫他把院里溜达的鹅给关回棚子里,说是诸葛青闭关期间别让这家畜打扰……诸葛白回头看那只鹅,羽毛白亮膘肥体壮,眼神凶恶颇为嘲讽,心说老爹你还是把我关棚子吧我何德何能抓得住这位大哥?诸葛白常年跟着他哥阿青,满心满眼都是他高挑帅气牛逼哄哄的兄长,他哥言传身教,一举一动都是武侯家无可指摘的典范,阿白颇为崇拜。不过始终是年纪小,族中为数不多的体检日里这小孩对着自己的身高望洋兴叹,他想他终有一天能长到一米八,跟他哥一起在篮球场上抢篮板而不是现阶段如同小跟班一样只能跟在撩姑娘的诸葛青屁股后面递名片(他哥的)……然而当下,小男子汉面对一只站起来和他身高差不太多的大鹅,诸葛白突然觉得人生幻灭。


他心怀侥幸:爹,我抓不住,我去叫别人来成么。


他爹刚想开口说话,却见身后禁闭的屋子里传来异样响动,听来是物件砸碎在地板,混着一两声诸葛青颇为隐忍的痛苦闷哼……诸葛栱心下一凛,紧紧注视偏屋,屋墙上有时隐时现的文符闪烁着强弱不定的蓝光——诸葛白也能看得出,那是封印正在镇压。


完嘞,小朋友最后的侥幸破灭,他爹眼下根本没法管他。






鹅不愧是武侯家的鹅,即使是家禽也不妨碍其自视颇高,橙色的瘤往天上翘,一步一摇,睥睨众生,丝毫没把他个小豆丁放眼里。诸葛白咽咽口水,回头看他哥禁闭的屋门,他爹在一旁神色凝重完全没管自己,默念天亡我也……纵使他们武侯家对子弟的身体素质锻炼一向上心,往常也不是没跟着诸葛青一起挨铁尺顶油壶,面对大鹅,诸葛白还是怵。村里散养大的不只是小孩还有走地鸡走地鸭,禽中之霸还得是大鹅,谁小时候没被这凶神追着跑过二里地,武侯家主夫人手里至今还有诸葛白五岁时被一只大鹅追着啄屁股吓哭的珍贵照片,给娃哭的鼻涕泡儿都出来了。


这小朋友始终想不明白东晋那位书圣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恐怖玩意儿当宠物,他幼小的心灵现在还无法欣赏这类凶神的美感。眼见那鹅一摇一摆往自己这走过来,眼神嘲讽,而身边他爸无动于衷,身后是他视若榜样的哥闭关非常时期不能放任畜牲打扰……诸葛白深感天下兴亡均系于自己孑然一身,登时眼一横、心一闭,猛虎下山式往前扑,霎时间也没管什么姿势雅观不雅观的了,当即就被反应过来的鹅伸脖子追着跑。


诸葛白被追着也不敢乱叫,看见院门就往外跳,身后凶神八字脚步啪嗒啪嗒听来如同催命铃声,他觉得自己这多年历练出来的小身板终于有朝一日用武之地——被鹅追。阿白心说这回也算是给他哥长脸了,上次面对金猛大哥给逼着长出来的勇气总算也得以试炼一番……他抽空扭头看,那鹅穷追不舍,大有不叨他一口拧下来块肉不罢休的气势。


跳出院门慌不择路跑出五六百米,总算是无论如何都吵不到他哥了。小朋友可算憋坏了一般开始嚎救命,期间还被石头绊一跤摔倒在地。自家养的鹅多年来可能也被武侯家风耳濡目染,长了几分灵智,知道这是猎物被追到穷途末路心理崩溃了。遂脑袋一歪,大摇大摆扑扇翅膀就要飞扑过来啄他——电光火石间,诸葛白闭上眼睛心如死灰,白净小脸蛋划过泪痕与鼻涕泡。


!!!天亡我也呜呼哀哉——





然而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发生,反而是那鹅发出两三声被扼住喉咙的嘶叫,听来颇为无力。什么情况?诸葛白小心翼翼睁眼睛,就看见他久违见面的王也道长单手捞住那凶神的细脖子,腾空而起的鹅掌只能在空中扑腾,无济于事。


这一刻,路过找人的王道长在诸葛白眼里恍如天神下凡。












王也单手抱着鹅,那鹅刚才还凶的逮谁咬谁,眼下安安稳稳窝在人怀里,头埋进羊毛围巾,温顺乖巧。看的诸葛白咬牙切齿,只想把这欺软怕硬的双标畜牲毛揪了填被子。


王道长莫名其妙,他只是路过找人,就看见目标他弟被一只鹅追的上蹿下跳。他抖抖围巾,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一手抱鹅一手拉行李箱,诸葛白看他动作轻车熟路中带着一丝憋屈,仿佛穷媳妇回乡省亲还不忘路过农贸市场带点吃的给家里营养不良的娃改善伙食。当即被这联想整乐,随之对王也产生一种负罪感,跟道长说您把行李给我吧我帮您拉着:那行李箱没比诸葛白矮多少,然而跟鹅比,他还是选择前者。


王也低头看看这小朋友,突然觉得诸葛家好像也不都是夯货,至少诸葛青他弟还当个人。



“咳,你哥呢?”


走到回程一半,王也开启话头。诸葛白一怔觉得似乎不对: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他问王道长为什么过来八卦村才正常吧?怎么王也理直气壮的,更像过门媳妇回本家上族谱过户口……诸葛白尚且不能理清楚这种奇妙的比喻用在王也身上到底合不合理,他拉着箱子,被挂着的小水杯一摇一晃打到腿:“我哥他在家啊,道长你来找他有事吗?”


王也貌似严肃点头,其实在很尴尬地想这“有事儿”到底算不算“没事找事”,他把脸埋进围巾里,呼吸吐气打湿一片羊绒表面。怀里托着的鹅安安稳稳,偶尔发出点秃噜的声音,听得很清楚,让王也更觉得幻灭——这狐狸家养的鹅怎么还这样自来熟,物似主人形?


“噢这样啊,”诸葛白没管王也满脑子跑毛,他看到水杯里泡着的甘草片,“道长最近嗓子不舒服么,火气大了?”


王也心情复杂:“啊,差不多,咳嗽。”







还没到院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听见异样响动从那进院子里传来。同为术士王也当即就明白是术法对抗,加之诸葛白小导游说那是诸葛青所在偏屋,心下一凛就要丢了鹅进院。他暗道来迟了,就知道诸葛青内缺心眼儿作精指定有大事儿瞒着自己!然而鹅还没脱手,只嘎嘎叫一声儿诸葛白就捞住他风衣外套:“王大哥你别乱来——”


却见那波动中心所在的偏屋廊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现任家主诸葛栱,盯着偏屋,神色紧张。


而诸葛栱身侧的另一个年轻人:黑发齐耳,披一件长袖风衣,身量颀长瘦高,白衬衫黑西裤,秀骨如竹。他听见响动扭头看王也,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笑,而王也倒吸一口冷气——


诸葛……?谁?










诸葛青隐隐知道这是他的内景,可镜湖不再是镜湖,水不仅仅是水,天光晦暗晨昏不辨,熊熊火焰在水面烧的汹涌连绵。时序混乱,波诡云谲,再无往日风平浪静,万般狂乱恍若炼狱。


可他充耳不闻,眼里只追寻一个消失的背影,那影子沤珠槿艳,只属于一个风光霁月的人。四下茫然,然而诸葛青只是着了魔般的找,三昧真火以他为中心一层层失控荡开,在镜湖燎起萦绕水汽,烧的他眼睛黯红,神识混沌。可执念还诡异地清晰,疯魔如此却只是想找回那个消失在天际的人,他眼热心冷,尔后无可救药地在清醒中狂乱迷惘。


真火再次腾起,灼烧他支离破碎的内景。一种猛烈的撕扯感倏然出现,刹那间狂风大作,卷起琉璃色的炽焰直冲天际。心底隐隐有个声音让他停下,可身体还不受控地掠过镜湖——诸葛青久违地感觉到茫然,静功修炼至此阶段他竟是迷失在自己的内景深处。


他烦躁不安,向来清明的灵台晃荡不定,眼下这种从未有过的割裂感觉外化为动荡的内景与对那个人无解的执念。诸葛青隐隐明白这种处境是内景崩溃之际,可眼底愈发炙热,毫无目的的狂奔之余他捂住自己阵痛的大脑,发出濒死般匮痛的哀嚎——尔后又是狂风聚合,他处在风暴中心,火焰越烧越烈。


分明有人叫他停下。








“这位小友——道长?”


王也一愣,某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心底一阵痛热,后知后觉眼前那酷似诸葛青的年轻人正在跟他讲话。然而他没什么心思去招呼,狐狸还在他窝里不知道干嘛疑似拆家,于是胡乱地点头,甚至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看得出他前全真道士的身份——直到身旁诸葛白拽拽他衣角,怯生生喊一句“老祖宗”,王也方如梦初醒,跟着不清不楚喊一句“祖宗好。”


老祖宗本人挑挑眉毛,那副样子看起来和诸葛青简直没什么区别了,他转头跟神色凝重的诸葛栱知会两声,家主看看身后禁闭的屋门,沉默地点头,眼神示意诸葛白。诸葛白看看他爹他祖宗再看看王也,还是咬牙把王也抱着的鹅给抓着脖子提起来,和他爹一起去鹅棚。


王也意外地发现眼前这和诸葛青长的十分相近的年轻人,在这里的地位竟高的过门主。





“你没有把我和阿青弄混?”


年轻人只是笑,眼睛眯着看起来像极了不靠谱的神棍,王也咽咽口水,莫名感觉到些许拘谨——分明这人笑得很亲和,高深莫测。“呃,您和青还是不那么一样的,晚辈——晚辈姑且分的出。”


他斟酌半晌还是认为这人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年轻,毕竟祖宗都喊出口了,看诸葛白和他爹的态度就能摸出来,指不定又是什么比逆生三重还逆天的法门……相比之下,王也还是不放心地关注着身旁偏屋的声响,诸葛青的状况绝对不是无所谓:墙上封印光符还闪烁着不安的律动,每一次明灭,都是内部那人与未知危险产生的对抗。他紧了紧拳头,捏决就要破门——被眼前的人浅描淡写挡住。


老祖宗只是一只手就拦下了他攻门一击,那只清白修长的手按在门板上看似颇为随意,可王也知道这是非千钧力无可破的一道防线:仅一只左手。与此同时心肺一震,下意识捏决动作还是激起来点病气,他喉头一热,而祖宗本人还只是笑,看着错愕的王也:“交给阿青,相信他。”


“等他撑不住了,我自会放你进去。在那之前,请相信我们家的年轻人。”


王道长缩缩脖子,心说这世界上怪物还真多。





“来坐,”老祖宗随便找了块干净台阶,随意一坐,“我喜欢听话懂事的后辈。”王道长乖乖听话,捂嘴偏头咳嗽两下跟着蹲过去,祖宗本人就很满意地长叹一声:我们家好久没有听话的年轻人了,我这老祖宗日子过的特没尊严。


“听话的年轻人”眉头一跳,寻思诸葛青难道还不算听话么,然后就被看穿了似的:“阿青小时候听话,现在翅膀硬了,栱都要气的很。”王也一愣,也不太好意思附和那倒霉孩子确实不让人省心,他莫名在这人身上感觉出一种老谋深算的气场。思量间老祖宗又开口:“年轻人,病不小?”


王也心下一凛,说我还真来着了,点头:“您看,能治么?”


“为什么问我能不能治?”老祖宗笑眼弯弯,似乎就在等他问,“看来你知道这病非常病,非常医可医。”


他就打哈哈,挠头笑:这不是看您非常人。


老祖宗示意他伸手,王也心情微妙把左手交出去,他们武侯家见人看手相是祖传规矩么,这是他第二次把手给姓诸葛的看。老祖宗的手冰凉,似石似玉,王也有点尴尬地想这位也是个眯眯眼,到底能不能看清?却听祖宗笑:怕什么,阿青的相手术也是我教的——他顿时觉得更扯了,鬼知道诸葛青如何做到看手相说印堂,指不定是自小被这祖宗乱教。


年轻人握着他的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几分钟过后,他呼出口气,王也收回手,却看祖宗敛了笑意:“金星丘高,主艮位,仁慈温顺;土星丘隆,主离位,待人诚恳;太阴凹太阳隆,偏偏是个奇门术师——小王也,你这病端看你是否愿意治。”


王也不明觉厉,他其实也算是系统学过相手,老祖宗这话前半截基本能听懂,后半句就迷惑:“呃……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祖宗看着他就乐,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


心宽王道长咂咂嘴:您要是乐意问那我就直接告诉您了,您也没问我啊?那不就是要么我这人名字无关紧要,要么就是您早就知道。


老祖宗颇为爽朗:“是,我算是听过你名字。阿青没少跟我说。”


王也奇了,诸葛青怎么把他名字乱说?托他八奇技后人身份的福,登时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见老祖宗用一种不以为意的阴阳语气:“倒是我们武侯奇门小瞧了风后一千八十局。”


风后传人•王道长背后冒冷汗。




“哈哈不逗你,”老祖宗大度地挥手,“我很欣赏有本事的后辈,又不是仲达那小心眼儿。”


王也一愣,敏锐地抓到点信息。“好了,不扯那些有的没的,我说了,你这病就看你是否愿意治——小王也,人贵自知。”


老祖宗看着他,分明是很清淡的语气:“人人修术字门,却是越修越忘本了。小王也,你可知何为奇门遁甲?”


“……三奇六仪,八门九星是为‘奇门’,十天干之首是为‘甲’,”  王也沉默片刻,还是回答,“通过三奇六仪的手段将最尊贵的自身隐藏起来,甲木畏惧庚金之克,所谓奇门遁甲,就是‘勿使受克于金’的保全之术。”


老祖宗眯起眼睛,带点审视的目光:“那如你所说,在你局内,谁为甲首?”


“……我。”


“不错,那么问题来了——”老祖宗平静的质问,“你起局可是为了隐藏自己?”


“……”





他不知道。


也许在入术字门的那一天王也就想过这个问题:当年他拜倒在三丰师祖门下,线香淼淼烟斜雾横,云龙师傅就跟他说“人贵自知,道贵知命”,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满心满眼只装一个武当,别无他求。王家三公子钟灵毓秀,万般光华却难得通透,他正是因为拥有太多,才放得下更多,才避红尘入道观;也正是因为不愿去争夺掌握这世界,因而方学得会这风后奇门。他就是这样矛盾地长大,在隐蔽无为中长成如今温润纯善的心性。可从武当到罗天大醮再到北京、碧游村、亦或者眼下的杭州兰溪——入世以来,奇门伴他一路风霜,他起的这些局是为了谁?


不是为了自己。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把自己这个甲首置之身外的?可如果以自己为甲首,那还能叫做“无为”么?


王也向来澄澈的心境动摇一瞬。





他难得摆出一张茫然的脸来,老祖宗看着他,像是透过王也在看别人:“你纯善,明道,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这很好。可你并未顺应天道,岂不知这天行有常,万物刍狗,逆天而行怎会落得好下场?”


“这奇门从黄帝创制到风后演制、再到后世姜尚删成七十二局,都不过一个顺天而行的用兵之道……我武侯家奇门亦如是,因而门人不受反噬。可是小王也,你自入局以来,尽管九宫里以自身为中宫但并未把自身看作‘甲首’,这就违背了奇门遁甲的本意——因而此病非常病,此药非常药,道法自然贵在‘自知’二字:只有你起局是为了自己,方为‘自知’。”


“可你生性仁慈温顺,待人诚恳,见不得众生苦,又如何做得到不敢为天下先?因而我说你偏生是个奇门术师,这病合该从你自身下手,若不入局,便无所谓甲首还是三奇。”



“——然而你躬身入局。”



“并非前言,且看当下:” 老祖宗眼睫一弯,带起点儿了然,“今时今日你出现在我武侯家,行这一局,亦不是为自己而来——为了阿青,对吗?”


王也内心巨震。







耳边再次响起物品碎裂之声,他下意识侧头去看,源自诸葛青所在的屋子,墙上封印蓝光闪烁,间或夹杂两声那人痛苦压抑的声音。


老祖宗没说错,他始终不自知。









那张和诸葛青肖似的脸不辨喜怒,其实王也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和诸葛青弄混,尽管皮相相近,眼前老祖宗从内里和诸葛青就是两个类别:老祖宗透彻,诸葛青骄傲。而虽然说是祖宗其实长的很年轻,他总不由得把眼前这位当成是家长前辈。王道长心想武侯府里供着这么一位活神仙 难怪诸葛青能长成那么一个高洁傲岸道德洁癖之人,尽管这老前辈再三劝他别再入局,可王也能感觉的出,祖宗本人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止的倔强之人。



他倏然竟想起一个人来。霎时间微吸一口冷气,尔后轻轻笑出声,心说就连那位前辈我都敢抬杠了,小王也我可真牛逼。



他想了想,不准备反驳,而是笑:“您说的对,而我也不准备退局。晚辈自知不自量力,可是有的事儿总得有人去做。”



“这病能治、和我愿意去治是两个概念,那好办:我顺其自然。”



“我这人从小就在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直到现在都没想清楚——姑且算是个半成品。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崇高呢?是玉是石与我何干,不过是懒散以致无为罢了。因为我家有钱,所以不用为众生苦,只是因为我生的好所以才有这种无所谓甲首的态度:因为不用操心自己所以可以操心别人,我自己就有人替我操心过了……那我为什么不能去想想别人呢?”


“人总得给自己活在这世界上找点理由。”



他想起冯宝宝,张楚岚,为一个真相出生入死;他的师叔师祖,为奇门传承苦心经营;他的父亲母亲,兄侄哥嫂,为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仍然愿意真心待己。



王也从来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只觉得为人这一辈子,如果当个庸人太俗,当个圣人又太累;庸人天天疲于奔命为了自己,圣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可天下那么大 我又如何先于天下?我只是个普通的人……尽管风后奇门和太极不普通,武当也不嫌弃我不上进,那我就只是顺应自己的心罢了,在自己奇门局内这个小一点的‘天下’做点无愧于心的事情,我这‘普通’也就得其所了,这一切都很好。”


他总算是想起诸葛青,当初自己出于大局而私改他的命,因而换来一句颇不讲理的“你有麻烦我管”,竟是有来有往,缘起于此也无怪乎他追着狐狸来当烂好人。


“——只是因为青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和其他人便一起出现在我的局内。这‘局’范围多大,其实端看心性,我心性不大,仅此生一条命。天行有常,可青在我局内,早已与我绑在一处——我又如何能抽身?”



年轻道长轻吸一口冷气,过肺之后缓缓吐出:“于我而言,他们出现在我这命数中,那这就是我的天道,我的‘天常’,因而我接受。在这个层面上来说,我仍未逆天而行。”



他回望眼前老祖宗,言语间带点不自知的颤动:“——所以我才更尊敬您,您同样纯善,仁慈,却从未顺天而行。”



“——而您的局,是天下。”



诸葛亮挑眉,唇角扬起点满意的笑。



“哟,认出我啦。”















偏屋墙上的蓝色符文波动明灭,看着无论如何是都再撑不住。偏偏偶像坐他旁边跟他唠嗑的机会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而且他孔明先生也说是叫他相信诸葛青。思来想去王也反而觉得随便了,他咳嗽两下,终于缓过来点劲,准备等着封印一破就进去暴打一顿那夯货。


老祖宗给他把脉,饶有兴趣问他为什么对自家小伙子怨气那么重,王也乖乖伸手想了想,把碧游村那会儿那事儿跟偶像说了。“他跟我说他这人做啥事都是先紧着自己来,叫我别乱管……我气不过,而且他老这么干,每次我都没好果子吃。”


老祖宗就好像感同身受地悟了一样,“噢”一声:“我们阿青让你伤心了是不是?那该打。”


“伤心”的王道长隐约觉得这说法不太对,可是细想也没差:“主要是他啥情况都不跟我说,这回也是,我问他为什么走他啥都不告诉,还专门说一句别让我来!我觉着吧:他要走就走,还特地知会我一声别跟着,这不诚心给我添堵么?他是回狐狸窝继承皇位担心我给他下绊子——不是,祖宗我没有别的意思……”


诸葛亮没有在意,玩味地看王也,越看越觉得这年轻人真有意思。他收了手从台阶上站起来,王也跟着起身,再次看那个动荡不安的偏屋,张张口,还是担心。


“你追着阿青过来——这倒有趣了,”诸葛亮摸摸下巴,眯着眼睛若有所想。王也不明所以,还在寻思自己是不是莫名招长辈喜欢啊,偶像给自己看手相还把脉这种事都能让他撞上,那他这也算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追星成功优秀案例。



“那小王也可知道——阿青就是因为你才成这样的?”



王也一怔,心底顿时生出些隐秘的不安。














诸葛青眼底黯红,迷蒙一层令人心悸的血色,他在天崩地裂的镜湖内景摸爬滚打,面目狰狞地寻找一个身影,却是一个早就不在视野内的单薄身影。脚下水波动乱如跳珠沸石,琉璃艳色三昧真火不死不休地蔓延,飓风卷过,摧毁眼前可见的一切。他以极快的速度踏水而行,所到之处火势汹涌风暴肆意,竟是说不准如何能停下。



他快要撑不住了。



神识早就被蒙上混沌的一片,那以三宝为燃料的三昧真火竟似乎在灼烧他的灵魂,使诸葛青心肺剧煎,痛的几近撕裂。他想要停下这种令人崩溃的痛楚,可真火早已失控肆虐,毕毕剥剥凭空燃烧早已无处可避。混乱之中,心底却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让他停下来,他狂奔之余捂紧心口——那声音听来耳熟,清明缥缈,在令人窒息的高热中撕扯诸葛青身为人岌岌可危的良善,两相拉扯更为纠结。坚定如他也几近崩溃,那点清明的念头如蛛丝般悬重心底巨大的恶意,眼见大厦将倾,于是他只能狂奔溃逃,眼里还不死不休去寻找一个王也。



飓风裹挟着真火以他为中心一层层逸散扫荡,在风暴中心,他已经快要失去最后的理智。



——那个人走了。



——那个人对自己失望透顶。



这念头在他心头萦绕,愈发地不可忽视。诸葛青后知后觉他似乎再也找不到王也,像是一瞬间失去了目标,在内景中停下肆虐自残般的狂奔,竭力缓步。他最终静立在一望无际的水面,最后清醒的神思恍惚间湮灭,眼底蒙上最沉寂的黑色,风止水息,水天之间只剩三昧真火安静地燃烧……以他的灵魂为燃料。



镜湖死寂。



诸葛青安静地站着,他感到一种无休无止的疲惫将自己淹没。那火还在五内静默地烧着,似乎不将自己燃尽不罢休。



真的要完……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让某个人失望透顶了。










“——老青!”



王也飞身触及那团安静沉默的火,随即感到一阵蚀骨煎熬的痛,他再也管不得什么是否入局孰为甲首,当即黑琉璃覆身要去叫醒火焰中心那个人。与此同时他感觉出那火焰毕波燃烧着的媒介竟是诸葛青的灵魂——悲伤、迷惘、患得患失,不得求索。


青蓝色的火焰如珐琅似琉璃,沉默而绚丽。王也心底剧痛,越过火焰去抓诸葛青,那火似乎也开始灼烧他纯善的灵魂,在煎熬中熔炼着那人赤诚的骄傲。


诸葛青木然地抬头,鸦黑色的眼瞳倒映一个慌乱的王也。他心下巨震,竟不知此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执念逼迫到此种疯魔程度!王也试探性地唤他,声声急促:“……青……青?!”与此同时这人似有所感,缓慢地偏头几分,那双黑得如同无底洞的眼睛反射不出一点光亮,唇角却勾起一个带着点释然的、庆幸的笑。



“啊……你回来啦。”



诸葛青毫无意识地笑,把王也在惊骇中看的心脏痛涨:“我——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丢开了。”



“你还会来……真好。”



王也看着他无知无觉的笑,那双惯常眯起的桃花眼睛现在只是两潭死水般的墨,当即再也无法忍住内心的痛楚。他再没暴打狐狸的心思,只感觉到这人实在傻,傻的他心疼。


三昧真火还烧着,他倏然伸手去揽诸葛青,将那人死死按在自己的怀抱。他抱住这人就像在冬日里去抱一团剧烈炽热的火,而王也却再也看不得诸葛青这般迷惘神态,只是任凭蓝色的火焰从他身上蔓延到自己。须臾间,他心肺巨震,三昧真火与风后奇门在此刻于崩坏内景中正面相对,两相抵触——可王也只是一厢情愿,要用自己身上这命盘去引渡那灵魂之火。


其实他哪管得了那么多。他慈悲心肠,他见不得众生苦。眼下诸葛青在他局内,便无需想谁是甲首谁是庚金,谁需隐藏保全自身……他只要这个人好好的活。


他沉默地拥抱诸葛青,感受着那不死不休的火焰以生命为代价去燃烧。诸葛青只是木然地任他触碰,王也又一次感受到喉间腥咸,他看着此生最近的这无知无觉的年轻人,露出点苦涩的笑意,轻声骂:



“孙子——这次算是折你身上了。”



他开始剧烈的咳,嘴边不断地涌出深红血液,逸散淋漓如珠联浆,随着猛烈的弓身动作尽数焚于蓝焰。风后奇门命盘拨到最大,王也仍然没有松手,他清晰地感觉到三昧真火每一次跃动都在以自己的底线去镇压,他咳的撕心裂肺,声音由清亮到枯哑不过数次,一头乱发四散,冷汗还未从额际落下就已经被高温蒸腾。三昧真火火势减弱,灼烧灵魂的痛感如潮水袭来……王也哇地吐出口血,再拨八门去引渡。怀中那人终于被自己巨震的胸腔所触动,鸦黑眼底复几分清明,诸葛青缓缓地抬手,似乎还在迷茫。




“……老……王?”




王也只是咳,已经分不出多余的气去骂诸葛青。那血从他唇角向下无声蜿蜒,奇门局光明灭,随着他咳喘的起伏而闪烁,潋滟阵光痛艳血色间,他面色苍白如纸。诸葛青心下巨震,下意识反手去揽一个油尽灯枯的王也,入手是这人枯瘦单薄的重量,额间发丝凌乱粘腻,呼吸吐纳皆为苦锈病气。



“哟……醒啦。”



他总算是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震颤的手去捧诸葛青一张无措彷徨的脸,后者心痛如刀割,眼睁睁看着这人将额头贴上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王也冰凉的额发,他滞涩的呼吸。



他哑着嗓子,在他崩坏离乱的内景里笑,依旧如风如竹:“你看,我在这儿。”



诸葛青终于看懂他的眼睛。





他说:你看,我没有走远。



从始至终,都在这儿。






三昧真火沉默地燃烧,最终臣服于这举世无双的一局奇门。






















后记





诸葛白奉他哥命天天给王也接热水并监督其按时吃药,蓝色小水杯里面不再泡磕碜甘草片,替换纱布滤药袋装不知名的中草药。王道长苦哈哈喝水如吞刀,跟诸葛白告饶说不喝成不成,小朋友思量半天丢一句:老祖宗说你喝这个好,祖传独门秘方,不吃亏不上当。



遂乖乖听话,心如死灰,中药泡水一天八杯。



诸葛青坐他旁边,安安静静剥栗子。他手艺见长,经手栗子黄灿灿圆滚滚完整饱满,王也实在喝不下的时候诸葛青就抓住时机投喂栗子仁压药味儿,和诸葛白的动作配合完美颇有亲生兄弟之默契。王也寻思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他小时候天天被爹妈投喂栗子糕,现在是被这狐狸当成小朋友糊弄么。



诸葛白摇摇头,诸葛青看着他没心没肺的道长,只说栗子性平味甘,养气润肺,多吃点——压住他弟一句还没脱口而出的“这是糊弄大嫂”。









——————————————————end





















我趣,,终于是写完了,,,一万六千,我对青也的爱是真的【泪目】


动笔写的时候没想到发现离葛青生日不远了,然而最后也没赶到葛青生日当天发【我是真的能拖】,,,那就,,,赶个末班车嘞,,,没事反正我对老婆的爱也是真的【什么】


这是一个入魔阿青和木头老婆的故事,,,,


其实本篇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写葛亮,我初中就看九九八十一了,六年过去还在被葛亮蛊的,,,我是,丞相激推bot,,,,我永远喜欢蜀汉呜呜呜【我和老婆厨同一个人四舍五入老婆已经是我的人了】


而且看漫画的时候,会发现老婆好像真的挺招长辈喜欢的,他的师傅师伯师爷还有师兄都喊他“小王也”唉!!!云龙师傅天天气他不上进懒里懒散上脚踹,老婆惊醒还跟他打哈哈 好脾气解释蛇夭矫宜休息……老婆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多可爱【泪】,,,,


所以会想看到孔明先生宠宠老婆,喊老婆小王也,把老婆当成一个善良温纯的后辈,孔明先生绝对理解小王也,也会从心怀天下的他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吧,,,【九九八十一,我的初心】,,,所以在写孔明先生和小王也的那部分对手戏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就是两种大道观:小王也是无为纯善,从没有把自己的位置看太重要,他只是做觉得该做的事情;孔明先生则是执念深重的,看透天命却仍然抗争天命,只是为了那个理想的汉室梦。


这一波,啊,算是我的双厨狂喜式联动,就很想让两种神仙产生一些碰撞,,正好老婆偶像就是葛亮嘛,想办法让老婆追星成功嘞!!!!



入门了奇门遁甲,,找了讲解视频,,,妈耶,我在听网课么,,



阿白也可爱,嘿嘿,被鹅追的阿白,也可爱【什么东西】




关于葛青的心魔:其实心魔这个设定,我理解的就是修道人士的执念过于深重了。原著里心魔是阿青自己,就是他阴暗的另一面——阿青害怕自己成为的那一面,他害怕自己【觊觎王也风后奇门和神机百炼的】并不高尚光明的那些人格阴暗面。那本文就干脆改成“阿青的心魔是他害怕王也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也就是【心魔=王也离开】,,,所以在内景里,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有时候会想葛亮的心魔会是什么,,,不过到葛亮那个地步了估计就是有也早都炼化了,不然司马懿不得天天逮着机会开嘲讽折腾他【你吗】



三昧真火不是能烧心魔嘛,这里的阿青其实已经入魔了,所以火就烧着他自己嘞,,,,老婆进内景看见这傻蛋都要气死了,又气又心疼,于是,在老公的内景里开风后,【一种叠buff行为】,,,战损吐血,,摩多摩多,,,





一些注释:


不敢为天下先:“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出自老子《道德经》第六十七章

译文:我有三宝,我一直都在持守着它。一个是慈爱,一个是节俭,一个是不出人头地。这里化用为葛亮质问老婆:既然你心性纯善又如何能不躬身入局呢?所以你这乱用风后的毛病怎么改,病好不了啊



不欲碌碌如玉,珞珞如石——老子

中国古语有:“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对比孔子“君子如玉”。古人喜欢佩玉,因为他们认为玉的品质是与君子的品质最为近似,佩戴玉石的目地是时时警醒自己,道德修养与品格应像玉石一样。但老子却说:“不欲琭碌如玉,珞珞如石”,并不想做一个如玉的君子,而是想做一块平凡的石头。在这里的意思是自视无为,返璞归真,与“上善若水”的思想类似:最高的荣誉是没有荣誉,最珍贵的东西反而最普通。我感觉老婆就是这种心态,把自己看的很普通所以才始终不普通,是上善之人啊,,,,,



唉,说来说去,就是老婆大好人。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嘞!如果有要补充的再说吧


很想要看到您的评论呜呜呜,,,,,给点反馈,,摩多摩多,,让我看到大家对我们青也的爱,,,,如果有问题也请捉虫,本文关于大道的理念基本都是我个人理解,,,欢迎探讨!!!!


感谢你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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